☆、外篇一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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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欲將心寄明月】
燭龍殿順利營救幾位掌門後，中原各派紛紛動身回返。聽說唐門也準備離開，當天夜裏花以朵便從唐無音窗戶跳了進去
利落翻窗進屋，落地無聲，輕手輕腳地往裏走。掃視一番，竟不見唐無音，花以朵有些失望，正要離開，卻聽一人幽幽道：“走了？”
花以朵一驚，轉身沖暗處喊道：“不是你要走嗎，還說都不說一聲！唐門的人一來你就找到靠山了哇，好神氣，巴不得變成膏藥貼在你們堡主身上趕快跑回蜀中去，然後一輩子都看不到我最好，是不是？”花以朵生氣地抄手往椅子上一坐，一副審犯人的架勢等唐無音顯身。
唐無音從暗處走出來，在花以朵面前站了半晌，沒有回答，然後在她對面坐下。花以朵無奈地翻個白眼
花以朵不說話，唐無音就低著頭沈默，眼睛盯著桌子，好像不盯出個窟窿就不罷休。
見對方一直悶聲不吭，花以朵“砰”地一拍桌子：“唐無音，你是不是個男人？上回不是讓你回去跟你們老太太說上我們五仙教提親嗎，都大半年了，你到底說了沒有？還敢一見到我就跑，做賊心虛哦？再跑，再跑打斷你的腿！”花以朵厲聲道，怒視唐無音
但任憑花以朵怒斥大喝，唐無音卻巋然不動，依舊一聲不吭，花以朵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過了很久，久到花以朵感覺窗外的寒氣漫進了屋裏，冷得不行，唐無音還是沒說話。花以朵打了個寒顫，起身就走
一直沈默的唐無音見她真的要離開了，突然道：“師父不同意。”
花以朵沒理他，繼續往外走
唐無音又道：“師父說兩派有仇。”
花以朵好似沒聽到，腳下一步不停
唐無音又沈默了須臾，而後再道：“師父讓我……莫再和你有瓜葛。”
花以朵回頭兇狠地瞪他一眼：“隨便你！”飛快地跑出去了
唐無音張了張口，終是沒叫住她
默默地給自己倒了杯水，然後盯著杯子發呆。不知過了多久，又有人來爬窗戶。
這次只聽來人道：“喲，唐兄好興致！就著窗外月色獨飲獨樂，快樂似神仙啊！哎不行不行，一定得分我一杯！”說著跳進屋，飛快地給自己倒了一杯，一飲而盡
“欸？怎麽是茶？不應該是酒嗎？唐兄你用酒壺裝茶，啊，這又是什麽境界？”
看著來人一臉詫異又好奇地看著自己，唐無音默默把一杯涼茶倒進嘴裏。
“葉兄，慢走不送！”
第六節
第六節素冠荷鼎
將天一教一舉殲滅後，各門派做了一番休整。南詔謀逆端倪已現，上有心除去南詔，軒轅社再度集結中原俠士前往助陣。受命之後，眾人在蒼山洱海駐紮，開始備戰。
唐無音回了趟唐門，但因南詔之事很快又趕到蒼山。花以朵依舊跟在他後頭追，他也仍舊一見花以朵就跑。
沈風不能明白他們捉迷藏的游戲，因為在花以朵沒有追上唐無音的時候，他總能看見唐無音在背後盯著花以朵。露出的半張臉雖然是面無表情，沈風卻能知道裏頭的幽怨，看得他渾身發寒。而每當花以朵回頭時，唐無音卻立刻隱在玄卿身後，不見蹤跡。
自黑龍沼一敘，沈風與秦若兮漸漸熟識。二人志趣相投，走動愈多，便愈發親近起來。
兩人奉命抓捕南詔細作之時，得一青年男子相助，將細作讓秦若兮帶回後，沈風向那男子道：“方才多虧了兄臺，否則就讓那賊子逃脫了。還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，不知該如何感謝？”
男子拱手道：“不敢。萬花弟子楊松，本是與師兄弟們同來助戰，所作乃是應當，豈敢居功。”
沈風道：“原來是萬花谷的師兄，失敬失敬！那賊人輕功極好，我等險些被他甩掉。若不是撞上楊兄，說不定還真讓他脫身了。”
楊松笑道：“說來也是湊巧。谷中有一同門素好花草，久聞蒼山‘素冠荷鼎’之名，我便抽了空閑之時四下找尋，想碰碰運氣。不想果真被我找到，只可惜……”楊送苦笑，“那賊子一腳踏下，如今奇花成了泥土，看來註定與之無緣。”
沈風聞言不由道：“這……無意之間毀了奇花，小弟在此向楊兄陪個不是了。”
楊松道：“怎怪得你？這世上許多事本來就是人算不如天算。抓捕細作乃我分內之事，至於素冠荷鼎，若是有緣自會再遇。即便是無法再睹芳容，知曉世間有此一物也便足矣。”
沈風道：“謝過楊兄體諒。”
二人又詳談一番，算是交了個朋友。
又兩月，中原眾人已收集不少南詔反叛的罪證，雙方有些交手，不過互探勢力，還未到真正兵戎相見之時。
這一日，沈風正要前往玄卿住處商量事情，卻聽前方喧嘩，許多人圍在一起，聽到有人大喊“都散開”，兼有呼喚醫者的聲音。知道出了事，沈風立刻上前打算看個究竟。
上得前去，見其中一人大喊幫忙是與唐無音熟識的藏劍弟子葉知秋，於是問道：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葉知秋正將一人摁在地上，被按到之人臉朝黃土在死命掙紮。
聽見有人問，葉知秋擡頭看了一眼道：“這人不知中了什麽毒，正發瘋呢！快幫我按住他！”
沈風趕緊幫忙將中毒之人制住，那人癲狂掙紮，扭動下沈風看到他駭人面孔。
藍紫膚色，經脈暴突，仿佛游離在血肉之上，糾結抖動，十分可怖。
沈風驚得險些松了手，腦中一些念想一閃而過，口中問道：“怎麽不點他穴道？”
葉知秋道：“我點了的，沒用啊！大概是修成了移穴之法，等他清醒了我一定要討教討教！”說著身下之人又是一頓掙紮，葉知秋忙喊，“哎哎，力氣挺大，要按不住啦！”
眼見發狂之人要掙脫兩大武林高手的壓制，沈風冷汗都出來了，卻聽身後一人道：“還不打暈，等著他咬人嗎？”說著一個手刀伸過來，將發狂之人劈暈過去。
葉知秋累得一身汗，坐在地上道：“我怎麽沒想到，白費這麽多力氣！沈兄，你怎麽也不提醒我一下？”
沈風忍住了沒翻個白眼，只是道：“情急之下便忘了。”心道還不是你給鬧的，害得我都沒想起這茬。想到出聲提醒的人還在，沈風沒跟葉知秋一樣席地而坐，而是轉過身道：“多謝這位——裴前輩？您怎麽在這裏……”身後之人正是裴元。
沈風記得燭龍殿一役後，裴元隨掌門東方宇軒回萬花谷去了，不知怎地會出現在蒼山。
裴元沒看他，只是檢查著發狂之人，一面道：“我怎麽不能在這裏？”將發狂之人翻看之後，向葉知秋道，“這人中了屍毒，騰個地方好好看守，千萬別讓他傷了其他人。”
葉知秋連忙應下：“我這就把他放我屋子裏去，然後寸步不離地看著他！”說著將人扛起來大步走了。一旁幾個藏劍弟子也跟他同去。
“……”沈風看著葉知秋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“沈風，”站起身來的裴元突然喚他，“那人中了天一教屍術，你向軒轅社報備一下，找人來為他解毒。”
沈風有些怔怔地點頭：“辛苦前輩了。”
裴元道：“不辛苦，人沒死之前我不會動手的。去吧。”
沈風上報了中毒之事，又陪同醫者一同前去探望中毒之人。裴元雖說不出手醫治，卻也與醫者商量對策，探討解毒之法。
裴元給了門下醫者一些指點，花以朵聽聞有人初中天一教屍毒也來了，十分積極地與裴元等人商量辦法。
告一段落，沈風找了個機會靠近裴元：“裴前輩……不知前輩此來，可有其他萬花弟子隨行？”
裴元道：“有。”
沈風又踟躕半晌，還是問道：“裴前輩……柳素有隨您一同來嗎？”
裴元反問道：“她來做什麽？”
沈風暗暗舒了口氣，沒註意到裴元眉頭挑了一挑。又朝裴元行了個禮道：“解毒之事有勞前輩了。”
裴元擺擺手：“此事你不用擔心。”看了眼被綁起來的中毒者，裴元突然道，“屍毒毒性劇烈非常，完全發作會徹底改變一個人外貌。他只是剛剛發作，看起來已如此恐怖，真是令人害怕。”
一旁忙碌的萬花醫者不由道：“我以為裴師伯行醫多年已經習以為常了，原來也會覺得這些東西嚇人嗎？”
裴元看了他一眼，面色平常道：“就算是看慣了，恐怖東西的也不會變得好看。”
醫者道：“那倒是。”
沈風關心過中毒者後，也幫不上什麽忙，便告退離開了。
與裴元交談之後，沈風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煩悶。想到柳素沒來似乎有些遺憾，可想起裴元一貫不冷不熱的態度又覺得憋屈。
心中郁結難舒，想找個人訴說，或者醉一場，卻見迎面秦若兮走來，似乎在找什麽人。
沈風定了定神，走上前去。秦若兮已看到他，笑著道：“找你呢，剛去哪兒了？”
沈風楞了一下，忽然就平靜了，也笑了道：“找我有事？該不是喝酒吧。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秦若兮一本正經地否定，“這兩日得了閑暇，好不容易尋得一壺美酒，美酒要品，如美景需賞一般，用‘喝’一字，如同牛飲，豈不是褻瀆了？”
沈風哈哈大笑：“說得是！那麽若兮可找好了風景優美、最適宜品味佳釀之處？”
秦若兮道：“沈兄不必多問，隨我來就是了。”
沈風道：“那就出發吧！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能讓若兮如此中意。”
兩人說說笑笑往營外去了。
花以朵聽裴元說起萬花有對屍典之毒鉆研已久的醫者到來，當即便要與之探討。知道那位醫者剛好去見一位故人了，便自告奮勇要去尋找。在營中找了一圈，見著不少萬花弟子，沒一個是生面孔，花以朵有些洩氣。
剛好看到沈風和秦若兮在交談，正要上前打個招呼，順便問問有沒有看到新來的萬花醫者，二人卻已相攜出營去了。花以朵也知二人這些日子走得近些，想了想便沒有打擾。一面壞笑著打算待會兒去和姜青青說道說道，正打算掉頭繼續找人，卻見對面有一人一直看著沈秦二人離開的背影。
花以朵確定這是個沒見過的生人，看裝束是萬花谷之人，便走過去問道：“這位妹子打擾一下，你是不是剛和裴元前輩一起來的萬花谷神醫？”
女子轉過身來看她，微微笑了道：“我不是神醫，我叫柳素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第七節
第七節空谷幽嵐
花以朵咯咯笑起來：“妹子好謙虛哦！我都聽裴前輩說啦，你敢舍身救人，讓人起死回生，不是神醫是啥子？”
柳素一怔，隨後笑道：“謝謝。”
花以朵道：“謝什麽謝，你有菩薩心腸，我就實話實說。對啦，我找你有事的。剛剛發現營中有人中了天一教的屍術，裴前輩他們已經在救治了。聽說你對這個很有心得，就來找你一起去看看。”
柳素道：“那我們快去吧。”
花以朵帶路，二人往葉知秋之處趕去。
走在一旁的花以朵看了看柳素，見她面色沈靜眉頭微蹙，應該是在為中毒之人擔心。想了想還是道：“柳家妹子，你是不是認識沈風？就是純陽宮的那個道長。”
柳素似乎停了一下，然後聽她道：“沈道長曾在谷裏住過一段日子。”
“哦——”花以朵點頭，不再問。
沈風與秦若兮回營時正值黃昏，倦鳥歸巢，落霞滿天。道別後沈風往自己住處走，半道被葉知秋叫住：“哎我說沈兄，你怎麽才回來，佳人已等候多時了。”
沈風被他擠眉弄眼弄得一頭霧水：“什麽佳人？葉兄在和我說笑嗎？”
葉知秋咧嘴笑道：“你回去就知道了。記得下次老實交待，我先找唐兄喝酒去了！”說罷轉身跑了，搞得沈風莫名其妙。
回到住處，院裏石桌旁真有兩人等著。
一看到沈風回來，花以朵起身叫他：“沈道長回來啦，快過來，有人找你哦。”
沈風不明所以，走過去，註意到背對自己坐在花以朵對面的女子。
青絲只用一支玉簪挽在腦後，一身墨色衣衫，寬大的袖子輕輕垂在兩側。
沈風仿佛回到了三年前，那時候窗明幾凈，窗外翠竹繁茂，繁花盛開。窗前也是一位素衣女子，眉目清秀，沖自己柔柔地笑。憶起來，好似昨日，又恍若前生，記得那時的情形，腦中的面容卻已模糊了。
沈風站住腳步，忽然想起了好多東西，太多的東西紛繁而過，話到嘴邊，卻只喊出兩個字：“柳素……”如喃喃自語，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叫她，還是只是懷念。
女子已轉過身來，別於沈風的震驚與不知所措，只是笑著朝他頷首：“久見了沈風，這些日子你還好嗎？”
沈風不太記得後來和柳素都說了些什麽，大體是離別後各自的經歷。
花以朵一開始就離開了，這個美麗的苗疆女子，有著十分敏銳而細膩的心思，總會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。
說了一會兒話，沈風忽然覺得不知該說什麽好了。於是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這兒兵荒馬亂的，很危險。”
柳素道：“唐門到谷裏求醫出診，裴師伯猜測大抵是為了大小姐身中屍術之事，便讓我跟著去了。又聽說大夥兒在蒼山和南詔交手，便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。”柳素略微停頓，聲音一如既往地柔軟得令人安心，“有段日子沒收到你的信了，不知你過得好不好。如今見著你無恙，我也就安心了。”
沈風道：“這段時間四處轉戰，沒來得及給你寄信，讓你擔心了。”
柳素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二人又沈默了片刻。
沈風看著溫婉如初的女子，終是柔聲道：“柳素，此地危險重重，你不谙武藝，我若不能護你周全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”他也是擔心柳素的安全，畢竟行走在外頗多危險，柳素一個弱女子，若隨軍而動，確實太過辛苦。
柳素聞言看著沈風，青年的關懷確實情真意切。
沈風被柳素直直地看著，心中不由得打了個突。又怕柳素誤會自己嫌棄她柔弱，於是再道：“以我之見，和南詔的戰事持續不了多久了。我方兵強馬壯，又得神策軍掠陣，加上各派精銳，相信很快就能戰勝南詔。到時候——”沈風說著笑了，試探著握住柳素的手。柳素沒有抽開手，只是靜靜地望著他。
“到時候……我帶你去華山看雪。”沈風有些緊張地說完，一直註視著柳素。女子無喜無悲，漆黑的眼眸透著無法讀懂的淡然。
過了許久，沈風手心都開始出汗，柳素終於道：“我等你。”
南詔一役，最終沒有沈風所想的那樣順利。有皇室中人參與謀逆，又有血眼龍王與吐蕃插手，使得降服南詔的過程尤其艱難。
天寶九年，閣邏鳳攻破雲南，取羈縻州三十二州。次年，鮮於仲通帥八萬兵往擊南詔，六萬卒於洱海。南詔轉投吐蕃，受封“讚普鐘南國大詔”，閣邏鳳自立國號“大蒙”，與吐蕃聯合反唐。
朝中震怒，楊相不甘受挫，持續派兵支援。其中各有勝負，戰事膠著，一時無解。這一戰，持續了四年。
唐損失近二十萬兵力仍無法拿下南詔，戰亂令南疆各處民不聊生，唐室不識自身積弱而對南詔的窮兵黷武葬送了無數子民。
天寶十四年春，天策召集九大派議事，停止軒轅社與南詔的戰事，回撤中原。
各派門下之人雖不明此舉個中之意，但長年征戰疲累已久，此次的撤兵仍舊令人歡喜。
終於要回去了。
數年的戰爭，雖是劍南邊軍為主力，軒轅社的折損也不在少數。沈風自認武藝在年輕一輩中還算出眾，幾年下來也不是毫發無傷。最重的一次，鐵箭穿透身體，差一寸致命，休養了半年才好，仍落下陰寒時咳嗽的毛病。
這兩日，眾人便要回返中原。暮□□臨，眾人聚在一處，燃起篝火，訴說將要到來的離別。
沈風沒有參與，只是在不遠處找了個地方坐下，看著對面人群中葉知秋抱著重劍又唱又跳，目光熱烈地註視懶懶倚著木樁而站的西域女子。
夜風微涼，沈風忍不住咳嗽了兩聲，秦若兮走到跟前遞給他一個瓶子：“止咳的靈丹妙藥，我騙來的。”說著笑了，挨著他坐下。
沈風也笑，握緊了小瓶道：“再過幾天就都散了。”
秦若兮道：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，相聚本是緣分，若真有緣，肯定還會再見的。”
“海內存知己，天涯若比鄰。”沈風輕輕嘆，側過頭看秦若兮，“若兮以為，有情人當長相思還是長相守？”
秦若兮一楞，低頭輕聲道：“生當長相守，死亦長相思。”而後又笑了，“怎地不見以朵姑娘和唐少俠他們？”
沈風道：“就要離開了，有情人自然要獨處。”說著看向秦若兮，秦若兮也轉頭來看他。
夜色朦朧，淡淡的火光映著面頰，暖得人心都醉了。
外篇二 【一笑】
葉知秋蹦蹦跳跳半天，也未能博黛琪一笑。葉公子癡癡望著黛琪道：“你喜歡什麽？我都給你！中原很多好東西的，中原景色也美，吃的東西也多，你要不要四處玩兒玩兒，我可以給你帶路！”
黛琪聽著葉知秋絞盡腦汁的表白，似笑非笑。
“你喜歡中原的武功嗎？或者金銀珠寶？奇珍異獸？只有書裏記載的花花草草？有沒有一件想要的？”葉知秋把能想到的東西都問了一遍，黛琪仍然沒有搭話。
“我真的想不到了……”葉知秋沮喪地垂下頭。
“呵——”黛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，往明教駐紮之處走。
葉知秋見她要離開，忙追上去，又不敢攔她，只好在前面退著走：“我，我是真心喜歡你，你要是跟我回藏劍山莊，一定會快樂的！我會一輩子對你好！”
黛琪咯咯笑起來：“小子，要是能爬上光明頂，或許我會給你找個山洞容身。”黛琪突然湊近葉知秋耳語，馨香縈繞，葉知秋“轟”地臉色通紅，一時手足無措，“爬山的時候小心點兒，千萬別摔斷腿哦。”黛琪說完拍拍葉知秋肩膀，笑著走遠了。
葉知秋呆在原地，許久才回過神，傻傻笑出聲來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第八節
第八節傾心
月色如銀，將天地都籠上一層白紗。
花以朵坐在崖邊的石頭上，雙腳懸空，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。
許久，花以朵收回目光，輕聲問道：“唐無音，這次回去，你好久來苗疆娶我呢？”
“不曉得。”完全淹沒在夜色中的人半晌才回答。
“那你想好久來娶我呢？”
“不曉得。”
“那你會不會來娶我呢？”
“……”
“那你想不想來娶我呢？”
“……”
花以朵扭頭，那人站在樹下，完全看不到身形。花以朵笑了一下，將目光重新投向天邊的月亮。
“唐無音，你到底覺得是你門派恩怨重要還是我重要？好多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了，也不關你的事，你都看不開？”
“師父——”
花以朵打斷他：“唐無音，你自己想怎樣呢？你沒得自己的想法？你師父說啥子就是啥子？”
“師父如父。”
“然後呢，妻子如衣服？”花以朵不住冷笑，“唐無音，你就算長了腦殼，也是裝的一桶豆腐渣，沒法跟你說。”
唐無音沈聲道：“我不是。”
花以朵卻不理他，而是笑了：“不過無所謂，既然你流水無情，我落花何必有意？今天就如你所願，從此以後，我不得管你了。”說罷身子往前一傾落下深淵。
“！！”唐無音大驚，當即跳下去，一手抱住她腰，一手打出機關，勾住大樹。
兩人在崖下蕩了兩下，翻身落回地面，花以朵一把推開唐無音：“我就是想下去看哈夜景，你以為是為你尋死覓活？”
唐無音沈默。
花以朵轉身要走，卻被唐無音拉住，花以朵回手一耳光，打得唐無音頭偏過去：“是你一直猶豫不決的！現在我不要你了！”
唐無音被花以朵吼得楞住，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。花以朵苦笑，卻仍道：“你既然不敢拋開舊仇恩怨跟我在一起，他日再來找我，就莫怪我心冷情絕不回頭。唐門天絕地滅機關無數又如何？有朝一日若想求我回心轉意，闖過我五仙教的千蟲百蛇陣再說！希望你能活得出來。”花以朵冷冷說著退後一步。
見花以朵去意已決，唐無音突然伸手將她拉入懷中，雙手緊緊禁錮著她，有些嘶啞道：“我不準！”
花以朵掙紮：“你憑啥子不準！有本事你上門提親！有本事你娶我啊！你敢不敢？你敢不敢！”
唐無音啞聲道：“給我時間。”
“九年了……唐無音。你總是跑啊跑，我追得都累了。”花以朵喃喃說著，唐無音感覺胸膛濕了一片，“我縱聖手織天，困不住你浮光掠影要逃。湮郎，江湖不見。”
佳人持雙劍，一舞動四方。
離別在即，一起並肩作戰的人就要分離，李承恩準了一夜燈火，眾人便聚在一處熱鬧熱鬧。
有個喝多的突然站起來，搖搖晃晃走到對面七秀面前大著舌頭道：“久……久聞七七秀坊妹，妹妹姿容絕色，舞技技超群，今今夜高興，就給給大大家來一段吧！”
七秀女子皺了眉道：“閣下喝多了吧？何不先去歇著，別誤了明日路程。”
那人哈哈笑兩聲：“誤不，不了！我高興，妹妹快跳，跳個——舞助興！”說著抓住旁邊一七秀弟子手臂。
“放開！”幾個姐妹要拉開發酒瘋的，對方卻死拽著不放。七秀幾人不好直接翻臉，其他人又開始起哄：“七秀的姐姐妹妹來個扇子舞啊！慰勞慰勞兄弟們！”
女子氣得發抖，正要動手，卻聽一人道：“雨薇，怎麽了？”
齊雨薇回頭，不由松了口氣：“姜師姐，這位大俠非要玥兒跳扇子舞——”姜青青正好看到那醉酒的漢子扯著黎玥不放，渾身酒氣，不辨西北。
姜青青笑了，從背後抽出雙劍，向眾人行了一禮道：“我等江湖兒女，仗劍江湖快意恩仇，與其看扇舞，不如讓小女子獻醜舞一段劍法。”說著寶劍往前一遞，指向那纏著黎玥之人。
劍鋒閃來，那人被冷冽劍光激得退了一步，再看姜青青淩厲笑容，頓時清醒不少。連忙放開黎玥，一面退一面道：“女俠請，女俠請——”
姜青青微微點頭，持劍起舞。較之當年公孫大娘之舞雖稍顯淩冽，卻別顯江湖快意。
美人如玉劍如虹，讓人眼前除了劍舞再無他物。
姜青青看到了不知何時來到的玄卿，那個最喜歡叨念非禮勿視的少林僧人此刻雖不像他人如癡如醉，卻也全神貫註地欣賞著這一場劍舞。姜青青心中一動，手上便不知不覺多了一份柔情。一舞終了，劍尖挑起案上酒杯，平平送到玄卿面前。
玄卿看看面前的酒，又看看姜青青，而後一飲而盡，轉身離開人群。
眾人從驚艷中回過神來，才發覺又發生了什麽，不禁竊竊私語：“沒看錯吧，剛才那是少林寺的和尚？居然喝酒，還喝美人敬的酒！”
另一人笑道：“正是美人敬酒才會喝吧。”
那人又道：“這下不是酒戒色戒都犯了，少不了挨頓揍，說不定還被逐出師門呢。”
又有人道：“正所謂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風流啊——”
也有人搖頭：“色令智昏，色令智昏吶……”
更有人打趣：“英雄難過美人關，現在才知道，原來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英雄啊……”
姜青青看著玄卿快速離開的背影笑了，一旁的七秀弟子都圍上來：“師姐師姐，那個和尚——”
卻被人打斷：“什麽和尚，叫玄卿大師！”唬住了師妹，又湊到前頭，“師姐師姐，玄卿大師這是……要隨你回揚州了嗎？”
“對啊對啊，哎？那以後咱們秀坊也有光頭了，晚上是不是不用點燈了？”
“去去，小孩子家家說的什麽話！不過……少林是的和尚是都挺亮堂的……”
師妹們嘰嘰喳喳炒作一團，姜青青卻格外平靜。她其實想立刻沖上去找玄卿問個清楚，卻又怕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想了想還是將眾師妹壓下來：“都別鬧了，明兒啟程，完了都好好回去睡覺！等回了秀坊，有你們鬧的。”
齊雨薇道：“師姐要去找玄卿大師啦，快走快走，都散了散了。”拉著一幹師妹回去了。
姜青青笑罵著把她們送走，收了劍，順著玄卿離開的方向慢慢走去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第九節
第九節如柳飛花
姜青青走得很慢，今晚的夜色特別迷人，天幕低垂，遠方有星星在閃耀。
剛走近少林營地，就見三三兩兩的人匆匆往裏走，一面說著：“少林幹什麽呢？好大的動靜！”
“嗨，還不是有人犯了戒，戒律院在揍人唄。戒律院那些武僧，個個牛高馬大的看著就嚇人，幾棍子下來，沒有少林的金剛不壞之身都得出氣兒多進氣兒少。”
“你說也真是，幾年出生入死，好不容易活下來要回中原了，怎麽就罰上了？”
“嘿，自找的唄！聽說被罰那個和尚是自己去請罰的，勸都勸不住。你說就一杯酒，多大的事兒啊。不都說‘酒肉穿腸過，佛祖留心中’嗎？看來還是修行不夠啊。”
姜青青楞了下，不敢相信地快步趕過去。戒律院住處外圍了好多人在看熱鬧，好不容易擠進去，就看到那人跪著的背影，旁邊站著兩個手持長棍的武僧。
幾位少林寺的長者在上座，氣氛沈郁得可怕。
許久，聽其中一人道：“玄卿，你既自認犯戒，便當甘心受罰。你可還有話說？”
玄卿拜了一拜：“弟子心服口服。”
老者嘆了口氣：“開始吧！”
戒律院主持者道：“少林乃佛門清凈之地，戒律嚴明，明知故犯者，不論長有，不論輩分，一視同仁。今藏經閣弟子玄卿，敗壞門規，犯酒戒色戒，雖自願請罰，不能不懲。願各位同門引以為戒，不可貪戀世間色相，誤了修行。”向二位行罰僧道，“行刑。”
二僧向上方行了個禮，又對玄卿道：“師叔得罪了。”開始杖責。
木棍一下一下落在玄卿身上，姜青青就站在人群中看著。聽著那悶響，本還有些心痛，可看著那人背後慢慢洇出殷紅，心中卻有了莫名快意。
一，二，三……十……十五……二十……
杖責四十九，姜青青沒有看完，大約是累了，女子面無表情地離去。
“哎，剛才那個，就是給和尚敬酒的吧？”
“是啊是啊，當時不就有位仁兄說了，色字頭上一把刀嘛。”
旁觀者的竊竊私語姜青青不想理會，有些事情，或許上天已註定，強求是強求不來的。想到這裏，姜青青不住冷笑。
沈風和秦若兮聽說少林出事了就趕過來看，見姜青青正往回走，便叫她：“姜姑娘，聽說玄卿大師在受罰，出了什麽事？”
姜青青看二人一眼，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嘴角：“自作孽不可活。”說罷也不待二人反應，徑自走了。
沈風有些莫名，覺得姜青青似乎話中有話，再看她單薄背影時，沒來由臉色一暗。
秦若兮拍拍沈風肩膀：“你先過去，我去看看她。”便跟過去。
沈風看二人走遠，這才掉頭繼續前往少林住處。
察覺到有人跟隨，姜青青加快了腳步。秦若兮見狀只好停下來，想或許讓她靜一靜才是最好的。
姜青青越走越快，快得跑了起來，後來索性用上輕功，一直沖到營地四五裏外。
夜色茫茫，古樹參天，天地間一片漆黑，看不到一點光亮。
姜青青站在黑暗中，開始笑。
起初笑聲很低，慢慢放聲大笑，笑著笑著，眼淚就流了下來。
“啊啊啊——”
姜青青跪在地上，失聲痛哭。
看熱鬧的人散了，慧安把玄卿扶回住處。玄卿背上傷得太重，慧安只好讓他趴在床上。打了盆熱水，一面給他清洗一面道：“玄卿師叔你這是何苦呢？多大的事兒，你不說出來也沒人知道。好吧，就算你說出來了，被質問，跟師伯師兄他們認個錯不就好了嗎，非要對著幹，這下好了，好一頓木棒炒肉，吃得可舒服？”
玄卿道：“我犯了戒，理應受罰。”
慧安手一滑，差點兒重重壓在傷口上。
真是不知變通！慧安在心中道。看著玄卿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，又只得嘆了口氣：“好吧，這塵世間的事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。你既覺得喜歡，我還勸你做什麽？索性這一關也過了，往後好好地過吧。”
玄卿沒答話，不過慧安知道他記心裏了。
被慧安數落了半天，背上的傷收拾得也差不多了，為了避免壓到傷口，玄卿還得繼續趴在床上。
慧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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燭龍殿順利營救幾位掌門後，中原各派紛紛動身回返。聽說唐門也準備離開，當天夜裏花以朵便從唐無音窗戶跳了進去
利落翻窗進屋，落地無聲，輕手輕腳地往裏走。掃視一番，竟不見唐無音，花以朵有些失望，正要離開，卻聽一人幽幽道：“走了？”
花以朵一驚，轉身沖暗處喊道：“不是你要走嗎，還說都不說一聲！唐門的人一來你就找到靠山了哇，好神氣，巴不得變成膏藥貼在你們堡主身上趕快跑回蜀中去，然後一輩子都看不到我最好，是不是？”花以朵生氣地抄手往椅子上一坐，一副審犯人的架勢等唐無音顯身。
唐無音從暗處走出來，在花以朵面前站了半晌，沒有回答，然後在她對面坐下。花以朵無奈地翻個白眼
花以朵不說話，唐無音就低著頭沈默，眼睛盯著桌子，好像不盯出個窟窿就不罷休。
見對方一直悶聲不吭，花以朵“砰”地一拍桌子：“唐無音，你是不是個男人？上回不是讓你回去跟你們老太太說上我們五仙教提親嗎，都大半年了，你到底說了沒有？還敢一見到我就跑，做賊心虛哦？再跑，再跑打斷你的腿！”花以朵厲聲道，怒視唐無音
但任憑花以朵怒斥大喝，唐無音卻巋然不動，依舊一聲不吭，花以朵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過了很久，久到花以朵感覺窗外的寒氣漫進了屋裏，冷得不行，唐無音還是沒說話。花以朵打了個寒顫，起身就走
一直沈默的唐無音見她真的要離開了，突然道：“師父不同意。”
花以朵沒理他，繼續往外走
唐無音又道：“師父說兩派有仇。”
花以朵好似沒聽到，腳下一步不停
唐無音又沈默了須臾，而後再道：“師父讓我……莫再和你有瓜葛。”
花以朵回頭兇狠地瞪他一眼：“隨便你！”飛快地跑出去了
唐無音張了張口，終是沒叫住她
默默地給自己倒了杯水，然後盯著杯子發呆。不知過了多久，又有人來爬窗戶。
這次只聽來人道：“喲，唐兄好興致！就著窗外月色獨飲獨樂，快樂似神仙啊！哎不行不行，一定得分我一杯！”說著跳進屋，飛快地給自己倒了一杯，一飲而盡
“欸？怎麽是茶？不應該是酒嗎？唐兄你用酒壺裝茶，啊，這又是什麽境界？”
看著來人一臉詫異又好奇地看著自己，唐無音默默把一杯涼茶倒進嘴裏。
“葉兄，慢走不送！”
第六節
第六節素冠荷鼎
將天一教一舉殲滅後，各門派做了一番休整。南詔謀逆端倪已現，上有心除去南詔，軒轅社再度集結中原俠士前往助陣。受命之後，眾人在蒼山洱海駐紮，開始備戰。
唐無音回了趟唐門，但因南詔之事很快又趕到蒼山。花以朵依舊跟在他後頭追，他也仍舊一見花以朵就跑。
沈風不能明白他們捉迷藏的游戲，因為在花以朵沒有追上唐無音的時候，他總能看見唐無音在背後盯著花以朵。露出的半張臉雖然是面無表情，沈風卻能知道裏頭的幽怨，看得他渾身發寒。而每當花以朵回頭時，唐無音卻立刻隱在玄卿身後，不見蹤跡。
自黑龍沼一敘，沈風與秦若兮漸漸熟識。二人志趣相投，走動愈多，便愈發親近起來。
兩人奉命抓捕南詔細作之時，得一青年男子相助，將細作讓秦若兮帶回後，沈風向那男子道：“方才多虧了兄臺，否則就讓那賊子逃脫了。還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，不知該如何感謝？”
男子拱手道：“不敢。萬花弟子楊松，本是與師兄弟們同來助戰，所作乃是應當，豈敢居功。”
沈風道：“原來是萬花谷的師兄，失敬失敬！那賊人輕功極好，我等險些被他甩掉。若不是撞上楊兄，說不定還真讓他脫身了。”
楊松笑道：“說來也是湊巧。谷中有一同門素好花草，久聞蒼山‘素冠荷鼎’之名，我便抽了空閑之時四下找尋，想碰碰運氣。不想果真被我找到，只可惜……”楊送苦笑，“那賊子一腳踏下，如今奇花成了泥土，看來註定與之無緣。”
沈風聞言不由道：“這……無意之間毀了奇花，小弟在此向楊兄陪個不是了。”
楊松道：“怎怪得你？這世上許多事本來就是人算不如天算。抓捕細作乃我分內之事，至於素冠荷鼎，若是有緣自會再遇。即便是無法再睹芳容，知曉世間有此一物也便足矣。”
沈風道：“謝過楊兄體諒。”
二人又詳談一番，算是交了個朋友。
又兩月，中原眾人已收集不少南詔反叛的罪證，雙方有些交手，不過互探勢力，還未到真正兵戎相見之時。
這一日，沈風正要前往玄卿住處商量事情，卻聽前方喧嘩，許多人圍在一起，聽到有人大喊“都散開”，兼有呼喚醫者的聲音。知道出了事，沈風立刻上前打算看個究竟。
上得前去，見其中一人大喊幫忙是與唐無音熟識的藏劍弟子葉知秋，於是問道：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葉知秋正將一人摁在地上，被按到之人臉朝黃土在死命掙紮。
聽見有人問，葉知秋擡頭看了一眼道：“這人不知中了什麽毒，正發瘋呢！快幫我按住他！”
沈風趕緊幫忙將中毒之人制住，那人癲狂掙紮，扭動下沈風看到他駭人面孔。
藍紫膚色，經脈暴突，仿佛游離在血肉之上，糾結抖動，十分可怖。
沈風驚得險些松了手，腦中一些念想一閃而過，口中問道：“怎麽不點他穴道？”
葉知秋道：“我點了的，沒用啊！大概是修成了移穴之法，等他清醒了我一定要討教討教！”說著身下之人又是一頓掙紮，葉知秋忙喊，“哎哎，力氣挺大，要按不住啦！”
眼見發狂之人要掙脫兩大武林高手的壓制，沈風冷汗都出來了，卻聽身後一人道：“還不打暈，等著他咬人嗎？”說著一個手刀伸過來，將發狂之人劈暈過去。
葉知秋累得一身汗，坐在地上道：“我怎麽沒想到，白費這麽多力氣！沈兄，你怎麽也不提醒我一下？”
沈風忍住了沒翻個白眼，只是道：“情急之下便忘了。”心道還不是你給鬧的，害得我都沒想起這茬。想到出聲提醒的人還在，沈風沒跟葉知秋一樣席地而坐，而是轉過身道：“多謝這位——裴前輩？您怎麽在這裏……”身後之人正是裴元。
沈風記得燭龍殿一役後，裴元隨掌門東方宇軒回萬花谷去了，不知怎地會出現在蒼山。
裴元沒看他，只是檢查著發狂之人，一面道：“我怎麽不能在這裏？”將發狂之人翻看之後，向葉知秋道，“這人中了屍毒，騰個地方好好看守，千萬別讓他傷了其他人。”
葉知秋連忙應下：“我這就把他放我屋子裏去，然後寸步不離地看著他！”說著將人扛起來大步走了。一旁幾個藏劍弟子也跟他同去。
“……”沈風看著葉知秋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“沈風，”站起身來的裴元突然喚他，“那人中了天一教屍術，你向軒轅社報備一下，找人來為他解毒。”
沈風有些怔怔地點頭：“辛苦前輩了。”
裴元道：“不辛苦，人沒死之前我不會動手的。去吧。”
沈風上報了中毒之事，又陪同醫者一同前去探望中毒之人。裴元雖說不出手醫治，卻也與醫者商量對策，探討解毒之法。
裴元給了門下醫者一些指點，花以朵聽聞有人初中天一教屍毒也來了，十分積極地與裴元等人商量辦法。
告一段落，沈風找了個機會靠近裴元：“裴前輩……不知前輩此來，可有其他萬花弟子隨行？”
裴元道：“有。”
沈風又踟躕半晌，還是問道：“裴前輩……柳素有隨您一同來嗎？”
裴元反問道：“她來做什麽？”
沈風暗暗舒了口氣，沒註意到裴元眉頭挑了一挑。又朝裴元行了個禮道：“解毒之事有勞前輩了。”
裴元擺擺手：“此事你不用擔心。”看了眼被綁起來的中毒者，裴元突然道，“屍毒毒性劇烈非常，完全發作會徹底改變一個人外貌。他只是剛剛發作，看起來已如此恐怖，真是令人害怕。”
一旁忙碌的萬花醫者不由道：“我以為裴師伯行醫多年已經習以為常了，原來也會覺得這些東西嚇人嗎？”
裴元看了他一眼，面色平常道：“就算是看慣了，恐怖東西的也不會變得好看。”
醫者道：“那倒是。”
沈風關心過中毒者後，也幫不上什麽忙，便告退離開了。
與裴元交談之後，沈風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煩悶。想到柳素沒來似乎有些遺憾，可想起裴元一貫不冷不熱的態度又覺得憋屈。
心中郁結難舒，想找個人訴說，或者醉一場，卻見迎面秦若兮走來，似乎在找什麽人。
沈風定了定神，走上前去。秦若兮已看到他，笑著道：“找你呢，剛去哪兒了？”
沈風楞了一下，忽然就平靜了，也笑了道：“找我有事？該不是喝酒吧。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秦若兮一本正經地否定，“這兩日得了閑暇，好不容易尋得一壺美酒，美酒要品，如美景需賞一般，用‘喝’一字，如同牛飲，豈不是褻瀆了？”
沈風哈哈大笑：“說得是！那麽若兮可找好了風景優美、最適宜品味佳釀之處？”
秦若兮道：“沈兄不必多問，隨我來就是了。”
沈風道：“那就出發吧！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能讓若兮如此中意。”
兩人說說笑笑往營外去了。
花以朵聽裴元說起萬花有對屍典之毒鉆研已久的醫者到來，當即便要與之探討。知道那位醫者剛好去見一位故人了，便自告奮勇要去尋找。在營中找了一圈，見著不少萬花弟子，沒一個是生面孔，花以朵有些洩氣。
剛好看到沈風和秦若兮在交談，正要上前打個招呼，順便問問有沒有看到新來的萬花醫者，二人卻已相攜出營去了。花以朵也知二人這些日子走得近些，想了想便沒有打擾。一面壞笑著打算待會兒去和姜青青說道說道，正打算掉頭繼續找人，卻見對面有一人一直看著沈秦二人離開的背影。
花以朵確定這是個沒見過的生人，看裝束是萬花谷之人，便走過去問道：“這位妹子打擾一下，你是不是剛和裴元前輩一起來的萬花谷神醫？”
女子轉過身來看她，微微笑了道：“我不是神醫，我叫柳素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第七節
第七節空谷幽嵐
花以朵咯咯笑起來：“妹子好謙虛哦！我都聽裴前輩說啦，你敢舍身救人，讓人起死回生，不是神醫是啥子？”
柳素一怔，隨後笑道：“謝謝。”
花以朵道：“謝什麽謝，你有菩薩心腸，我就實話實說。對啦，我找你有事的。剛剛發現營中有人中了天一教的屍術，裴前輩他們已經在救治了。聽說你對這個很有心得，就來找你一起去看看。”
柳素道：“那我們快去吧。”
花以朵帶路，二人往葉知秋之處趕去。
走在一旁的花以朵看了看柳素，見她面色沈靜眉頭微蹙，應該是在為中毒之人擔心。想了想還是道：“柳家妹子，你是不是認識沈風？就是純陽宮的那個道長。”
柳素似乎停了一下，然後聽她道：“沈道長曾在谷裏住過一段日子。”
“哦——”花以朵點頭，不再問。
沈風與秦若兮回營時正值黃昏，倦鳥歸巢，落霞滿天。道別後沈風往自己住處走，半道被葉知秋叫住：“哎我說沈兄，你怎麽才回來，佳人已等候多時了。”
沈風被他擠眉弄眼弄得一頭霧水：“什麽佳人？葉兄在和我說笑嗎？”
葉知秋咧嘴笑道：“你回去就知道了。記得下次老實交待，我先找唐兄喝酒去了！”說罷轉身跑了，搞得沈風莫名其妙。
回到住處，院裏石桌旁真有兩人等著。
一看到沈風回來，花以朵起身叫他：“沈道長回來啦，快過來，有人找你哦。”
沈風不明所以，走過去，註意到背對自己坐在花以朵對面的女子。
青絲只用一支玉簪挽在腦後，一身墨色衣衫，寬大的袖子輕輕垂在兩側。
沈風仿佛回到了三年前，那時候窗明幾凈，窗外翠竹繁茂，繁花盛開。窗前也是一位素衣女子，眉目清秀，沖自己柔柔地笑。憶起來，好似昨日，又恍若前生，記得那時的情形，腦中的面容卻已模糊了。
沈風站住腳步，忽然想起了好多東西，太多的東西紛繁而過，話到嘴邊，卻只喊出兩個字：“柳素……”如喃喃自語，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叫她，還是只是懷念。
女子已轉過身來，別於沈風的震驚與不知所措，只是笑著朝他頷首：“久見了沈風，這些日子你還好嗎？”
沈風不太記得後來和柳素都說了些什麽，大體是離別後各自的經歷。
花以朵一開始就離開了，這個美麗的苗疆女子，有著十分敏銳而細膩的心思，總會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。
說了一會兒話，沈風忽然覺得不知該說什麽好了。於是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這兒兵荒馬亂的，很危險。”
柳素道：“唐門到谷裏求醫出診，裴師伯猜測大抵是為了大小姐身中屍術之事，便讓我跟著去了。又聽說大夥兒在蒼山和南詔交手，便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。”柳素略微停頓，聲音一如既往地柔軟得令人安心，“有段日子沒收到你的信了，不知你過得好不好。如今見著你無恙，我也就安心了。”
沈風道：“這段時間四處轉戰，沒來得及給你寄信，讓你擔心了。”
柳素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二人又沈默了片刻。
沈風看著溫婉如初的女子，終是柔聲道：“柳素，此地危險重重，你不谙武藝，我若不能護你周全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”他也是擔心柳素的安全，畢竟行走在外頗多危險，柳素一個弱女子，若隨軍而動，確實太過辛苦。
柳素聞言看著沈風，青年的關懷確實情真意切。
沈風被柳素直直地看著，心中不由得打了個突。又怕柳素誤會自己嫌棄她柔弱，於是再道：“以我之見，和南詔的戰事持續不了多久了。我方兵強馬壯，又得神策軍掠陣，加上各派精銳，相信很快就能戰勝南詔。到時候——”沈風說著笑了，試探著握住柳素的手。柳素沒有抽開手，只是靜靜地望著他。
“到時候……我帶你去華山看雪。”沈風有些緊張地說完，一直註視著柳素。女子無喜無悲，漆黑的眼眸透著無法讀懂的淡然。
過了許久，沈風手心都開始出汗，柳素終於道：“我等你。”
南詔一役，最終沒有沈風所想的那樣順利。有皇室中人參與謀逆，又有血眼龍王與吐蕃插手，使得降服南詔的過程尤其艱難。
天寶九年，閣邏鳳攻破雲南，取羈縻州三十二州。次年，鮮於仲通帥八萬兵往擊南詔，六萬卒於洱海。南詔轉投吐蕃，受封“讚普鐘南國大詔”，閣邏鳳自立國號“大蒙”，與吐蕃聯合反唐。
朝中震怒，楊相不甘受挫，持續派兵支援。其中各有勝負，戰事膠著，一時無解。這一戰，持續了四年。
唐損失近二十萬兵力仍無法拿下南詔，戰亂令南疆各處民不聊生，唐室不識自身積弱而對南詔的窮兵黷武葬送了無數子民。
天寶十四年春，天策召集九大派議事，停止軒轅社與南詔的戰事，回撤中原。
各派門下之人雖不明此舉個中之意，但長年征戰疲累已久，此次的撤兵仍舊令人歡喜。
終於要回去了。
數年的戰爭，雖是劍南邊軍為主力，軒轅社的折損也不在少數。沈風自認武藝在年輕一輩中還算出眾，幾年下來也不是毫發無傷。最重的一次，鐵箭穿透身體，差一寸致命，休養了半年才好，仍落下陰寒時咳嗽的毛病。
這兩日，眾人便要回返中原。暮□□臨，眾人聚在一處，燃起篝火，訴說將要到來的離別。
沈風沒有參與，只是在不遠處找了個地方坐下，看著對面人群中葉知秋抱著重劍又唱又跳，目光熱烈地註視懶懶倚著木樁而站的西域女子。
夜風微涼，沈風忍不住咳嗽了兩聲，秦若兮走到跟前遞給他一個瓶子：“止咳的靈丹妙藥，我騙來的。”說著笑了，挨著他坐下。
沈風也笑，握緊了小瓶道：“再過幾天就都散了。”
秦若兮道：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，相聚本是緣分，若真有緣，肯定還會再見的。”
“海內存知己，天涯若比鄰。”沈風輕輕嘆，側過頭看秦若兮，“若兮以為，有情人當長相思還是長相守？”
秦若兮一楞，低頭輕聲道：“生當長相守，死亦長相思。”而後又笑了，“怎地不見以朵姑娘和唐少俠他們？”
沈風道：“就要離開了，有情人自然要獨處。”說著看向秦若兮，秦若兮也轉頭來看他。
夜色朦朧，淡淡的火光映著面頰，暖得人心都醉了。
外篇二 【一笑】
葉知秋蹦蹦跳跳半天，也未能博黛琪一笑。葉公子癡癡望著黛琪道：“你喜歡什麽？我都給你！中原很多好東西的，中原景色也美，吃的東西也多，你要不要四處玩兒玩兒，我可以給你帶路！”
黛琪聽著葉知秋絞盡腦汁的表白，似笑非笑。
“你喜歡中原的武功嗎？或者金銀珠寶？奇珍異獸？只有書裏記載的花花草草？有沒有一件想要的？”葉知秋把能想到的東西都問了一遍，黛琪仍然沒有搭話。
“我真的想不到了……”葉知秋沮喪地垂下頭。
“呵——”黛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，往明教駐紮之處走。
葉知秋見她要離開，忙追上去，又不敢攔她，只好在前面退著走：“我，我是真心喜歡你，你要是跟我回藏劍山莊，一定會快樂的！我會一輩子對你好！”
黛琪咯咯笑起來：“小子，要是能爬上光明頂，或許我會給你找個山洞容身。”黛琪突然湊近葉知秋耳語，馨香縈繞，葉知秋“轟”地臉色通紅，一時手足無措，“爬山的時候小心點兒，千萬別摔斷腿哦。”黛琪說完拍拍葉知秋肩膀，笑著走遠了。
葉知秋呆在原地，許久才回過神，傻傻笑出聲來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第八節
第八節傾心
月色如銀，將天地都籠上一層白紗。
花以朵坐在崖邊的石頭上，雙腳懸空，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。
許久，花以朵收回目光，輕聲問道：“唐無音，這次回去，你好久來苗疆娶我呢？”
“不曉得。”完全淹沒在夜色中的人半晌才回答。
“那你想好久來娶我呢？”
“不曉得。”
“那你會不會來娶我呢？”
“……”
“那你想不想來娶我呢？”
“……”
花以朵扭頭，那人站在樹下，完全看不到身形。花以朵笑了一下，將目光重新投向天邊的月亮。
“唐無音，你到底覺得是你門派恩怨重要還是我重要？好多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了，也不關你的事，你都看不開？”
“師父——”
花以朵打斷他：“唐無音，你自己想怎樣呢？你沒得自己的想法？你師父說啥子就是啥子？”
“師父如父。”
“然後呢，妻子如衣服？”花以朵不住冷笑，“唐無音，你就算長了腦殼，也是裝的一桶豆腐渣，沒法跟你說。”
唐無音沈聲道：“我不是。”
花以朵卻不理他，而是笑了：“不過無所謂，既然你流水無情，我落花何必有意？今天就如你所願，從此以後，我不得管你了。”說罷身子往前一傾落下深淵。
“！！”唐無音大驚，當即跳下去，一手抱住她腰，一手打出機關，勾住大樹。
兩人在崖下蕩了兩下，翻身落回地面，花以朵一把推開唐無音：“我就是想下去看哈夜景，你以為是為你尋死覓活？”
唐無音沈默。
花以朵轉身要走，卻被唐無音拉住，花以朵回手一耳光，打得唐無音頭偏過去：“是你一直猶豫不決的！現在我不要你了！”
唐無音被花以朵吼得楞住，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。花以朵苦笑，卻仍道：“你既然不敢拋開舊仇恩怨跟我在一起，他日再來找我，就莫怪我心冷情絕不回頭。唐門天絕地滅機關無數又如何？有朝一日若想求我回心轉意，闖過我五仙教的千蟲百蛇陣再說！希望你能活得出來。”花以朵冷冷說著退後一步。
見花以朵去意已決，唐無音突然伸手將她拉入懷中，雙手緊緊禁錮著她，有些嘶啞道：“我不準！”
花以朵掙紮：“你憑啥子不準！有本事你上門提親！有本事你娶我啊！你敢不敢？你敢不敢！”
唐無音啞聲道：“給我時間。”
“九年了……唐無音。你總是跑啊跑，我追得都累了。”花以朵喃喃說著，唐無音感覺胸膛濕了一片，“我縱聖手織天，困不住你浮光掠影要逃。湮郎，江湖不見。”
佳人持雙劍，一舞動四方。
離別在即，一起並肩作戰的人就要分離，李承恩準了一夜燈火，眾人便聚在一處熱鬧熱鬧。
有個喝多的突然站起來，搖搖晃晃走到對面七秀面前大著舌頭道：“久……久聞七七秀坊妹，妹妹姿容絕色，舞技技超群，今今夜高興，就給給大大家來一段吧！”
七秀女子皺了眉道：“閣下喝多了吧？何不先去歇著，別誤了明日路程。”
那人哈哈笑兩聲：“誤不，不了！我高興，妹妹快跳，跳個——舞助興！”說著抓住旁邊一七秀弟子手臂。
“放開！”幾個姐妹要拉開發酒瘋的，對方卻死拽著不放。七秀幾人不好直接翻臉，其他人又開始起哄：“七秀的姐姐妹妹來個扇子舞啊！慰勞慰勞兄弟們！”
女子氣得發抖，正要動手，卻聽一人道：“雨薇，怎麽了？”
齊雨薇回頭，不由松了口氣：“姜師姐，這位大俠非要玥兒跳扇子舞——”姜青青正好看到那醉酒的漢子扯著黎玥不放，渾身酒氣，不辨西北。
姜青青笑了，從背後抽出雙劍，向眾人行了一禮道：“我等江湖兒女，仗劍江湖快意恩仇，與其看扇舞，不如讓小女子獻醜舞一段劍法。”說著寶劍往前一遞，指向那纏著黎玥之人。
劍鋒閃來，那人被冷冽劍光激得退了一步，再看姜青青淩厲笑容，頓時清醒不少。連忙放開黎玥，一面退一面道：“女俠請，女俠請——”
姜青青微微點頭，持劍起舞。較之當年公孫大娘之舞雖稍顯淩冽，卻別顯江湖快意。
美人如玉劍如虹，讓人眼前除了劍舞再無他物。
姜青青看到了不知何時來到的玄卿，那個最喜歡叨念非禮勿視的少林僧人此刻雖不像他人如癡如醉，卻也全神貫註地欣賞著這一場劍舞。姜青青心中一動，手上便不知不覺多了一份柔情。一舞終了，劍尖挑起案上酒杯，平平送到玄卿面前。
玄卿看看面前的酒，又看看姜青青，而後一飲而盡，轉身離開人群。
眾人從驚艷中回過神來，才發覺又發生了什麽，不禁竊竊私語：“沒看錯吧，剛才那是少林寺的和尚？居然喝酒，還喝美人敬的酒！”
另一人笑道：“正是美人敬酒才會喝吧。”
那人又道：“這下不是酒戒色戒都犯了，少不了挨頓揍，說不定還被逐出師門呢。”
又有人道：“正所謂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風流啊——”
也有人搖頭：“色令智昏，色令智昏吶……”
更有人打趣：“英雄難過美人關，現在才知道，原來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英雄啊……”
姜青青看著玄卿快速離開的背影笑了，一旁的七秀弟子都圍上來：“師姐師姐，那個和尚——”
卻被人打斷：“什麽和尚，叫玄卿大師！”唬住了師妹，又湊到前頭，“師姐師姐，玄卿大師這是……要隨你回揚州了嗎？”
“對啊對啊，哎？那以後咱們秀坊也有光頭了，晚上是不是不用點燈了？”
“去去，小孩子家家說的什麽話！不過……少林是的和尚是都挺亮堂的……”
師妹們嘰嘰喳喳炒作一團，姜青青卻格外平靜。她其實想立刻沖上去找玄卿問個清楚，卻又怕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想了想還是將眾師妹壓下來：“都別鬧了，明兒啟程，完了都好好回去睡覺！等回了秀坊，有你們鬧的。”
齊雨薇道：“師姐要去找玄卿大師啦，快走快走，都散了散了。”拉著一幹師妹回去了。
姜青青笑罵著把她們送走，收了劍，順著玄卿離開的方向慢慢走去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第九節
第九節如柳飛花
姜青青走得很慢，今晚的夜色特別迷人，天幕低垂，遠方有星星在閃耀。
剛走近少林營地，就見三三兩兩的人匆匆往裏走，一面說著：“少林幹什麽呢？好大的動靜！”
“嗨，還不是有人犯了戒，戒律院在揍人唄。戒律院那些武僧，個個牛高馬大的看著就嚇人，幾棍子下來，沒有少林的金剛不壞之身都得出氣兒多進氣兒少。”
“你說也真是，幾年出生入死，好不容易活下來要回中原了，怎麽就罰上了？”
“嘿，自找的唄！聽說被罰那個和尚是自己去請罰的，勸都勸不住。你說就一杯酒，多大的事兒啊。不都說‘酒肉穿腸過，佛祖留心中’嗎？看來還是修行不夠啊。”
姜青青楞了下，不敢相信地快步趕過去。戒律院住處外圍了好多人在看熱鬧，好不容易擠進去，就看到那人跪著的背影，旁邊站著兩個手持長棍的武僧。
幾位少林寺的長者在上座，氣氛沈郁得可怕。
許久，聽其中一人道：“玄卿，你既自認犯戒，便當甘心受罰。你可還有話說？”
玄卿拜了一拜：“弟子心服口服。”
老者嘆了口氣：“開始吧！”
戒律院主持者道：“少林乃佛門清凈之地，戒律嚴明，明知故犯者，不論長有，不論輩分，一視同仁。今藏經閣弟子玄卿，敗壞門規，犯酒戒色戒，雖自願請罰，不能不懲。願各位同門引以為戒，不可貪戀世間色相，誤了修行。”向二位行罰僧道，“行刑。”
二僧向上方行了個禮，又對玄卿道：“師叔得罪了。”開始杖責。
木棍一下一下落在玄卿身上，姜青青就站在人群中看著。聽著那悶響，本還有些心痛，可看著那人背後慢慢洇出殷紅，心中卻有了莫名快意。
一，二，三……十……十五……二十……
杖責四十九，姜青青沒有看完，大約是累了，女子面無表情地離去。
“哎，剛才那個，就是給和尚敬酒的吧？”
“是啊是啊，當時不就有位仁兄說了，色字頭上一把刀嘛。”
旁觀者的竊竊私語姜青青不想理會，有些事情，或許上天已註定，強求是強求不來的。想到這裏，姜青青不住冷笑。
沈風和秦若兮聽說少林出事了就趕過來看，見姜青青正往回走，便叫她：“姜姑娘，聽說玄卿大師在受罰，出了什麽事？”
姜青青看二人一眼，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嘴角：“自作孽不可活。”說罷也不待二人反應，徑自走了。
沈風有些莫名，覺得姜青青似乎話中有話，再看她單薄背影時，沒來由臉色一暗。
秦若兮拍拍沈風肩膀：“你先過去，我去看看她。”便跟過去。
沈風看二人走遠，這才掉頭繼續前往少林住處。
察覺到有人跟隨，姜青青加快了腳步。秦若兮見狀只好停下來，想或許讓她靜一靜才是最好的。
姜青青越走越快，快得跑了起來，後來索性用上輕功，一直沖到營地四五裏外。
夜色茫茫，古樹參天，天地間一片漆黑，看不到一點光亮。
姜青青站在黑暗中，開始笑。
起初笑聲很低，慢慢放聲大笑，笑著笑著，眼淚就流了下來。
“啊啊啊——”
姜青青跪在地上，失聲痛哭。
看熱鬧的人散了，慧安把玄卿扶回住處。玄卿背上傷得太重，慧安只好讓他趴在床上。打了盆熱水，一面給他清洗一面道：“玄卿師叔你這是何苦呢？多大的事兒，你不說出來也沒人知道。好吧，就算你說出來了，被質問，跟師伯師兄他們認個錯不就好了嗎，非要對著幹，這下好了，好一頓木棒炒肉，吃得可舒服？”
玄卿道：“我犯了戒，理應受罰。”
慧安手一滑，差點兒重重壓在傷口上。
真是不知變通！慧安在心中道。看著玄卿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，又只得嘆了口氣：“好吧，這塵世間的事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。你既覺得喜歡，我還勸你做什麽？索性這一關也過了，往後好好地過吧。”
玄卿沒答話，不過慧安知道他記心裏了。
被慧安數落了半天，背上的傷收拾得也差不多了，為了避免壓到傷口，玄卿還得繼續趴在床上。
慧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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